东汉末年,面对来势汹汹的“黄巾之乱”,东汉中央政权下放军政权力至州郡地方,固然使得黄巾军的势力无法快速地蔓延至全国,减缓了东汉王朝的覆亡,但是却留下了“地方轻视中央、扩张割据势力”的隐患。“十常侍之乱”致使原来掌控中央政权的宦官与外戚两股势力同归于尽,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同时引入西凉董卓的外镇兵马,催生了“董卓之乱”。当是时,在中央,董卓及其部属独断专权,肆意废立,使得皇权威信扫地,中央政府形同虚设;在地方,伴随着君权的衰弱,各地方势力摆脱了中央的控制而独立发展并不断做大,出现了更多、更大的外镇势力,直接威胁东汉的中央政权。曹操和袁绍两大集团就是这些地方势力的代表,然而最先在山东形成气候的地方势力却是地处幽州的公孙瓒集团。
公孙瓒,辽西令支(今河北迁安)人,出身贵族,因生母地位卑贱,故起初只作了郡中的一个平凡小吏。《三国志》记载,其人容貌伟美,声音洪亮,天资聪颖,机智善辩。后被举为孝廉,做了郎官,又被任命为辽东郡(今辽宁辽阳市)附属国的长吏。
公孙瓒以强硬的态度对抗北方少数民族,作战勇猛,威震边疆。光和年间,边章、韩遂叛乱,东汉朝廷从幽州征发三千精锐骑兵,并命公孙瓒作为该部军队的统领。公孙瓒率军到蓟中时,渔阳(今北京市密云西南)人张纯引诱辽西乌桓首领丘力居等发动叛乱,攻占了右北平郡(今河北丰润东南)、辽西郡属国的许多城池。公孙瓒以三千骑兵追讨张纯等叛贼,立下战功,升为骑督尉。随后,公孙瓒又因收服属国乌桓首领贪至王,升为中郎将,封为都亭侯,进驻属国。此后,瓒与北方少数民族之间的战事持续了五、六年之久,汉王朝北疆狼烟不断。汉灵帝中平五年(188年),乌桓丘力居部到青州、幽州、冀州等地进行掠夺。公孙瓒与张纯、丘力居等战于属国石门,张纯等大败。张纯只得抛下妻儿逃入鲜卑境内。公孙瓒率军继续追击,由于深入敌军腹地,反被丘力居围困于辽西管子城二百余日,粮尽士溃,士卒死伤大半。丘力居军也粮草疲乏,远走柳城。朝廷颁诏拜公孙瓒为降虏校尉,封都亭侯,又兼领属国长史。此后,公孙瓒统领兵马,守护边境。公孙瓒常与身边数十个善于骑射的人都骑白马,相互间为左右翼,自号“白马义从”。然而,公孙瓒对待民族问题过于强硬的态度,只能使得少数民族的叛乱稍有好转,并不能完全根治东汉王朝北方的边患。丘力居等人继续骚扰青、徐、幽、冀四州,瓒率部征讨,但收效甚微。朝廷只得再度起用宗室名臣刘虞为幽州牧,虞为人品德高尚,上任后执行怀柔的民族政策,深得少数民族民众的爱戴,汉王朝北部边疆的民族关系趋于缓和。汉灵帝中平六年,张纯被其门客王政杀掉,并将首级送给刘虞。刘虞因安抚少数民族有功而被授予太尉之职,封为襄贲侯。不久,东汉中央政府又迁刘虞为大司马,公孙瓒为奋武将军,封为蓟侯。
汉献帝初平二年(191年),青州黄巾军聚众攻打渤海(今河北南皮东北),欲与黑山军会合,公孙瓒率步骑两万人在东光南大破青州黄巾,斩首三万余,威名大震。此时,董卓已经挟献帝退入关中,袁绍还军延津,利用冀州牧韩馥恐惧公孙瓒的心理,便派遣说客高幹、荀谌游说韩馥,劝其让出冀州。韩馥迫于形势只得让出州牧一职;袁绍不费一兵一卒,代领冀州牧,送给韩馥一个“奋威将军”的虚职,手下无兵无将,俨然成为了冀州的实际控制者。加上,之前公孙瓒曾派其弟公孙越领千余人助袁术抗袁绍,为流矢所中而死。公孙瓒以此二事迁怒袁绍,借此机会出兵驻扎在磐河(今河北境内)准备实施报复。袁绍在冀州立足未稳,故不愿与公孙瓒结成死敌,曾试图通过公孙瓒堂弟公孙范缓和与公孙瓒的矛盾,但没能成功。此时,公孙瓒又连破青州、徐州黄巾军,兵势日益强盛,率兵进驻界桥(故址在今河北威县境内),并且自己任命严纲为冀州州牧,田楷为青州州牧,单经为兖州(今山东金乡县西北)州牧,配置郡首县令,成为北方地区最为强大的一路诸侯。
汉献帝初平二年(191年)冬,由于尖锐的利益冲突,公孙瓒与袁绍两大集团爆发了著名的“界桥之战”,《三国演义》中称为“袁绍盘河战公孙”,似乎两军并未分出胜负,而且公孙瓒还得了赵云这员虎将,但事实上是公孙瓒军败了。据王粲的《英雄记》记载,袁绍迎击公孙瓒,双方合战于界桥南二十里处,公孙瓒以步兵三万馀人结成方阵,分两翼各五千骑兵、左右呼应。侧翼骑兵的中心主力为著名的“白马义从”(即公孙瓒以白马所组成的骑射精兵)。一提到袁绍手下骁将,喜欢《三国演义》的朋友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颜良、文丑,或者张合、高览,其实麴义是一个被演义忽视了的、且在正史中分外强悍的人物。面对公孙瓒大名鼎鼎的幽燕突骑、白马义从,麴义仅以八百“先登”死士(步兵)与弩兵数千人应战,袁绍则集结数万步兵以为后援。公孙瓒因麴义兵少而轻敌,命令两翼骑兵发起进攻。古时候,骑兵的作战特点在于其高度的机动性与强有力的突击能力,利用马匹奔跑时的冲击力压制对手进攻或是冲散对方阵型。是役,麴义利用步兵成功地牵制住了公孙瓒的骑兵部队,大大阻碍了公孙瓒骑兵的突进,再加上中军强弩兵的激射,公孙瓒的两翼骑兵前进受阻,致使骑兵应有的冲击力没能充分地发挥出来。在后军步兵主力的攻击下,袁绍军反而赢得了战斗的主动,斩杀公孙瓒任命的冀州牧严纲及手下千馀人。公孙瓒军大败,兵退界桥,曾欲发起反攻,结果又被麴义攻破。麴义一直攻至公孙瓒兵营,拔其牙门旗竿。至此公孙瓒军队完全崩溃。在袁绍数万步兵与敌混战期间,公孙瓒残余骑兵攻至并包围袁绍所在。当时袁绍仅有数十强弩兵,百多持戟步兵。只因公孙瓒兵不知袁绍身份,不敢恋战,在麴义引兵来救时就仓促撤退了,是役袁绍可谓有惊无险,获得了胜利。“界桥之战”是中国历史上“以步制骑”的经典战例,该战役的胜利,使得袁绍成功地阻止了公孙瓒的南侵态势,大大挫折了幽州集团的锐气,为其在冀州树立稳固的统治根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此战之后,双方仍然争战不断(如龙凑之战、巨马水之战),战争状态持续了将近两年,以双方互相耗尽兵粮及董卓借汉献帝之名遣使和解告终。
公孙瓒是东汉末年的地处王朝边陲的军官,在天下大乱之际,利用手中的兵权扩大自身的势力范围,干预朝政,擅自任命冀州、青州、兖州等州牧,配置郡首县令;不恤百姓,漠视民众疾苦,致使民怨沸腾,与董卓似有颇多相似之处,军阀气息浓郁。所不同的是,其尚没有机会入主朝堂,左右天子。不可否认,由于公孙瓒与刘备的良好关系,使得罗贯中先生在“演义”中多用曲笔对瓒的为人有所美化。此外,在东汉末年诸侯争雄的乱世之中,公孙瓒只知道一味地蛮干蛮斗,缺乏济世救民的人生目标、怀柔致远的政治策略与刚柔兼济的外交手腕,在初期的竞争中虽侥幸占得一定先机,但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搅局人,随着竞争的不断深入,没有广泛民众支持和坚实经济基础的割据势力是很难在后期的竞争中有所作为的,最终也难逃被人兼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