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辅政以后,处境有些特殊,与诸葛亮的关系也颇为微妙。李严不得入成都,只是居永安为外镇,实际上无法起到刘备原来许诺于他的辅政作用,中都护统内外军事也成为具文。他退而求其次,力图在江州扩大实力,巩固分陕之势。《华阳国志。巴志》:李严在江州“更城大城,周回十六里,欲穿城后山,自汶江通水入巴江,使城为州(按州即洲),求以五都(按当作郡)置巴州。丞相诸葛亮不许”。《水经·江水注》略同。《李严传》则直谓李严“求以五郡为巴州刺史”。《华阳国志·后主志》还说李严欲效法魏国陈群、司马懿所为,要求开府,以与其时开府、领益州牧的诸葛亮等列。种种迹象表明,李严是想使巴、蜀“分陕”的局面合法化,长期化,与诸葛亮分庭抗礼——诸葛亮领有益州牧,李严则要求另划出巴州,求为巴州刺史;诸葛亮开丞相府后,李严也要求开府,分庭抗礼之意是很明显的。这当然是诸葛亮所不能容许的。诸葛亮与李严的矛盾在酝酿中,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李严拥有实力和地位,自视甚高,一贯表现与诸葛亮相颉顽的态度。据《李严传》,李严写信给由蜀降魏的孟达说:“吾与孔明俱受寄托(按指受遗诏辅政),忧深责重,思得良伴。”诸葛亮亦有书与孟达曰:“部分如流,趋舍罔滞,正方(按李严字正方)性也”,史谓“其见贵重如此”。按诸葛亮致书孟达,是以执政地位,在北伐出师之前引孟达为外援,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李严以都护屯驻江州而与孟达为境外之交,炫耀自己与诸葛亮相伯仲的地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李严还劝说诸葛亮受九锡,晋爵为王,动机何在,值得琢磨。诸葛亮复书谓“若灭魏斩睿(魏明帝曹睿),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耶!”亮以“并升”为词以尊李严,可以想见他委屈求全于李严的用心。
诸葛亮通过委重李严以表示对刘璋旧属的尊崇,暂时缓和集团内部矛盾,但并不能消除这种矛盾。最先挑起矛盾的是廖立。廖立,武陵人,是刘备在荆州所用的重要人物之一,深受诸葛亮器重。《廖立传》,亮谓“庞统、廖立,楚之良材,当赞兴世业者也。”刘备死,廖立为五校之一的长水校尉,并没有被安排在足以“赞兴世业”的更高位置上。他“本意自谓才名宜为诸葛亮之贰,而更游散在李严等下,常怀怏怏”。李严郡吏出身,长于文法而短于学术。
廖立“公言国家不任贤达而任俗吏”,所指当包括李严在内,主要就是李严本人。廖立发难,集团内部关系趋于紧张。诸葛亮表上后主,说廖立“坐自贵大,臧否群士,……诽谤先帝,疵毁众臣”。廖立被废徙汶山为庶民,导火线在于坐自贵大,不服李严。
廖立出身荆州,其发难带有荆州士大夫的代表色彩。而代表刘璋旧属方面引发蜀汉集团内部矛盾冲突者,则始于来敏。来敏,义阳人,东汉功臣来歙之后,司空来艳之子,出自“荆楚名族”。来敏仕刘璋,为璋姻亲,在旧人中颇有地位。后主即位,来敏为虎贲中郎将领宿卫兵。刘巴本是刘备“宿昔之所忌恨”的人,来敏既于成都初定之时即为刘巴所援引,其对待刘备的态度可知。“乱群”是诸葛亮处置官吏时习用之词,表废廖立,曾说“羊之乱群,犹能为害”云云。“乱群”之语,盖指在群僚中制造事端,特别是导致新人旧人纠纷。处置来敏,用的也是“乱群”罪名。诸葛亮在筹划北伐、安顿后方时,对于东宫旧人、掌领宿卫而好“乱群”的来敏,是不会不作处置的。所以,诸葛亮请来敏为军祭酒。、辅军将军,使他离开后主,随同自己北伐;而在所上《出师表》中推荐董允为侍中领虎贲中郎将,统宿卫兵,以代来敏。这件事,引起了来敏的激烈反应:诸葛亮教谓:“将军来敏对上官显言:”新人有何功德,而夺我荣资与之耶?诸人共憎我,何故如是?’敏年老狂悖,生此怨言。”来敏所称“新人”,即指董允。董允是董和之子,董和虽是刘璋旧属,但与诸葛亮长期共署左将军府事,“终始好合”(《董和传》),在政治上与新人一体。董允年少,刘备时始起家为东宫官属,与刘璋没有什么关系,董氏又出身荆州,显然董允是被当做荆州士大夫代表人物德。
诸葛亮废徙廖立,左迁来敏,目的是惩罚和防备发难闹事的人,以求维持平衡和安定。但这还不是最终解决内部矛盾问题的办法。